如果你对照《出埃及记》中的“埃及十灾”来看现在的世界,你可能会把担忧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长子(译注:十灾中的最后一灾是“长子之灾”,即上帝下令埃及家家户户诞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死亡)。在21世纪20年代的前十个星期里,我们经历了澳大利亚的地狱之火、英国“千年一遇”的洪水、美国的超强龙卷风、非洲东部前所未有的蝗灾,以及一场来势汹汹席卷全球的大流行病。
1月10日,当我动身前往米兰参加男装时装秀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仍然集中在中国湖北省。那时我一门心思关注澳大利亚的大火——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边。1月30日,意大利出现了首例新冠肺炎病例。2月19日,我回到米兰参加女装秀时,又报告了两例病例。五天后我离开米兰前往巴黎时,该数字已经跃升至157。很快,英国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2月底,报告估计肯尼亚蝗虫群的规模已达2000亿只,
而意大利的新冠肺炎病例已有1128例。现在,意大利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中国,西方多国的疫情也出现了类似的指数级增长。
我一直是个如假包换的世界末日主义者。我甚至在幼年时就抱有这样的人生信念:想象一下最坏的情况,然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感到惊喜。每次我们离家度假时,我都会郑重其事地向我家的房子道别,因为我隐约明白这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它了。后来,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青少年时期的病态心理。从andy
warhol“工厂”(factory)工作室的情感废墟,到h.p.
lovecraft笔下的宇宙浩劫,各种各样的灾难吸引着我。此外,我也对“怪人的守护神”charles fort十分着迷,他的《诅咒之书》(the book of
the
damned)首次出版于1919年,汇编了许多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这本书与这个怪象丛生的时代有着特殊的共鸣。人类的渺小是一条线索,而人类的傲慢也是一条线索。他们怎么敢质疑伟大的多重宇宙,而不是试图在变化无常的命运洪流之中找到自己应有的位置呢
大自然充满了未解之谜。正因为如此,我们都爱david
attenborough。他的影片记录了大自然的奥秘,让我们惊叹不已。大自然也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我常常想到鲎,这是为什么呢鲎被称为“活化石”,因为它已经在地球上存在了至少4.5亿年,比恐龙出现得还要早,而且直到今天仍在生息繁衍。要不是因为它那富含铜元素的血液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工具,可用于“在医疗应用领域鉴定细菌内毒素”,它的种群仍然会非常繁荣。当然,鲎血这种药物的使用者是人属下现存唯一物种——智人中的代表。(我会介绍一下《人类简史》作者yuval
noah harari笔下的智人,让你明白命运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我们有利的转折。)
智人可能已有30万年的历史。由于化石记录不断调整,我们很难及时了解最新数字。但是智人怎么敢将不幸的鲎玩弄于股掌之间呢我很喜欢做这样一个游戏:把地球的整个历史压缩为12小时。在这个时间轴上,我们所了解的人类出现在最后2秒内,而我们现在给1792年工业革命开始以来的世界贴上的标签——“人类世”开始于0.1秒之前。所以,智人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造成的毁灭会让你目不暇接。鲎在漫长的地质年代中与其所在的环境和谐共存,也见证了人类的肆意妄为。
这一切的开端,是“人类主宰万物”这一观念。人们发誓时使用的钦定版《圣经》中写道:“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以及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其它制度化的人类信仰也普遍表达了同样的观念。你把主宰权理解为对鲎以及其它所有生物、对地球上每一个动植物群落的守护,还是将其视为一张任凭我们随意使用和滥用的请柬
我最近加入了专业严格素食主义者组织@thesavemovement,并且像任何满怀热忱的转变者一样,将该组织的讯息传递给了尽可能多的人。(我的岳父不再吃肉了。)如果没有让因果报应的理念潜移默化地重新融入到意识中,我们就很难日复一日地遵循严格素食主义。人类对动物的剥削已经练成了不假思索而又麻木不仁的虐待行为,这似乎会导致造物主作出回应——或者至少发出提醒,告诉我们人类也是一种生命,而不是生命的毁灭者。(量子物理学家是最具灵性的科学家,因为他们是最有可能领会到多重宇宙中其实存在着一种伟大设计的人,对不对)大流行病就是造物主发自肺腑的提醒。新冠肺炎疫情迫使人类活动减少,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后,曾经烟雾缭绕的中国部分地区再现蓝天。还有传闻称威尼斯的运河中出现了天鹅和海豚。啊,我们多希望相信人类消失后的世界是那样一片梦幻乐土!
当设计师们打造2020年秋冬系列时,新冠肺炎尚未引起关注。他们的创作背景是气候危机——长期来看,气候问题对人类生存构成的威胁远比新冠肺炎更加严重(尽管大流行病的威胁比正在崩塌的南极冰架更容易迅速引起媒体关注)。在新冠肺炎疫情来袭之前,时尚界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可持续性。
时尚与时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流逝的时间、浪费的时间、所剩无几的时间——时尚界乐此不疲地诠释着时间的各种形态。时间是一位暴君,gucci男装秀上将秀场一分为二的巨大钟摆仿佛是时间释放出的不祥之兆,而gucci女装秀“旋转木马”舞台上的霓虹灯节拍器则在滴答之间彰显了时间的无情。gucci创意总监alessandro
michele让时间形成了循环,他自己也通过这种循环重返童年。francesco
risso在其操刀的marni男装秀上让时间放慢了脚步,而后又在marni女装秀上运用了在威尼斯由达芬奇设计的织布机手工织成的古典织锦,以此让时间倒流。marc
jacobs把时间变成了现代主义急先锋。nicolas ghesquière让louis vuitton时装秀“穿越”到几百年前的剧院。而demna
gvasalia让balenciaga时装秀变成了一部反乌托邦编年史,呈现了大火、洪水和日全食。
认可时尚与时间之间与生俱来的联系,是为了凸显时尚的重要性,强调时尚如何构成一种实质性的文化脉络。大都会博物馆服饰学会的下一次重磅活动要做的正是这件事情。在巴黎时装周期间,大都会博物馆举行新闻发布会,介绍了主题为“关于时间:时尚与延续”(about
time: fashion and duration)的年度展览暨met gala慈善晚会,指出时尚将过去、现在和未来衔接起来。大都会博物馆的馆长max
hollein表示此次展览“将会揭示时尚的线性和周期性变化。” 而此次展览的策展人andrew
bolton补充称,时尚“不仅反映和代表了时代精神,而且会随着时代变迁而发展变化,充当了一种灵敏而精确的计时器”。“时间就像我心中的钟,” boy
george曾经这样唱道。那么,时尚是不是时间的“腕表”呢
但是,后来出现了一种病毒,它使人类的时间表节奏放慢甚至发生倒退。在理想情况下,这样可以促使人们以深思熟虑的方式进行清算。互联网上现在充斥着说教,封锁被重新视为机遇,而不是障碍。更加理想的情况是创造性的重生,例如黑死病催生了文艺复兴。我们还远未达到那种“批量选择性宰杀”的规模——我并不认为人们会允许这场大流行病达到这种程度——但是新一轮的文艺复兴会是最终的一线希望,不是吗我相信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好吧,人类为此必须付出点什么。
如果说大自然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那么像冠状病毒这样变化无常的病原体就完美彰显了这种力量。作为一名考古灾变论者,我曾经幻想lovecraft笔下的庞然大物从昴星团旋转而下,在地球上制造“宇宙恐怖”。想象一下,如果这样的怪物确实存在,那么我们每天读到或听到的新闻还会充斥着家暴者、精神病患者、连环杀手吗小报将会如何报道太空怪兽呢这样的噩梦能让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现在真的存在一种超越人类力量的威胁,使得我与世界另一头91岁的母亲和8岁的侄子在同一片阴云的笼罩下团结起来。面对这种情况,人类需要达到好莱坞大片老生常谈的那种团结程度才能有效应对。
目前来看,人类似乎团结得不够紧密。当我读到美国的新纳粹分子明目张胆希望将新型冠状病毒“武器化”,用来对抗“联邦特工和非白人”时,我震惊了。人类同仇敌忾的常见故事就讲到这里。但是,话题转到我所从事了数十年的行业,我很想知道时尚界将会发生哪些不可避免的变化。一夜之间,可持续性仅仅意味着明天,不用说下一季,更不用说明年了。疫情对于供应链和销售的冲击立竿见影。购物者的习惯、偏好和情绪都将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已经在发生了,而一切才刚刚开始,“要么改变,要么死亡”已经变成了必由之路,没有选择余地。此外,通过存在“回声室效应”的社交媒体,我们可以看到无数人痛心疾首地恳求人类听从大自然发出的警告(火灾、洪水、瘟疫和无端而起的风——世界末日小说大师j.g.
ballard显然已经成为大自然的公关人员)。值此时机,我们可以拥抱普世人性,也可以拿出人类在目前与大自然的关系中所欠缺的谦卑态度。
简而言之,一个仍然对“十亿美元级业务”雄心勃勃的行业面临着挑战。想一想那些将“杜绝浪费”作为企业目标的品牌吧。在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影响下,当目标客户的心境是“没有所求”时,这些品牌又会作何感想呢生存不易。请做好迎接“地球崇拜”的准备。
翻译:熊猫译社 杨薇